一

老万砰地一声关上门，钥匙来不及揣进兜里，匆忙中把电梯“向下”按成了“向上”，这时，电话响了。

老万瞥了眼手机，是维修班班长打来的。

按下“向下”按钮，接通。

一家用户反映说厨房里闻着有臭味，可能是燃气泄漏，由于其他人正好都脱不开身，班长临时想让老万出下任务。

老万第一时间没有想到拒绝，因为之前遇到这种情况他没有拒绝过。

“离你家挺近的，我把地址发给你。”

老万想说他现在要去接孩子，那头已经把电话挂了。

老万点出通讯录，正准备回拨回去，却先收到了短信。

“水云小区********”。

水云小区距离老万家不算远，而且正好在老万家到幼儿园的路上。

“虽然顺路，可孙女马上就放学了。”

老万想要给组长打过去，又收到了短信。

“没其他人，只能让你跑一趟了。”

老万手指停在拨打键上，迟迟没有按下去。

“都脱不开身，就让我去吗？”

“不不不，还有其他不值班的人啊。”

“是不是都问过一圈了，就只剩下我？”

“孙女还在幼儿园等着呢！”

老万使劲晃晃脑袋，犹豫了几秒，返身，攥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。

毕竟是燃气泄漏，时间紧迫。

二

老万在水云小区门口停了车，目光前眺，依稀能看到隔着两个路口的幼儿园门口人影憧憧。

他想先去接上孙女。

就两个街口的距离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，老万坐在车上有些发呆。

“滴—滴—”

看到老万挡在进小区门口，一辆车按着喇叭。

老万回头瞅了眼，车把一扭，进了小区。

毕竟是燃气泄漏，多一秒就多一分危险。

三

老万起身，想拍下衣服，又忍住了，停在半空中的手顺势伸进口袋，掏出了手机。

17:50。

“迟了这么久，一会儿给囡囡买个零食吧。”

老万准备走，目光却被留住了。

在不易察觉的死角，一小截燃气管道布满铁锈。

老万伸手一摸，铁锈掉落，管道上出现一处凹坑。

老万想走，孙女还在等着他。

其他接孩子的都已经走了吧，囡囡一个人不知道得有多害怕。

老万转身，看到这个家的主人进了厨房，手里捧着一个水杯。

“弄好了？喝口水吧。”

老万去接水杯，手却在半路转了弯，摇摇手。

“还有问题，我先弄好。”

老万从包里取了一些工具，蹲下身。

“魔鬼隐藏在细节之中。”

“打通最后一公里。”

“安全无小事。”

“人人都是安全员。”

班长的平时开会说过的话语掠过心头。

老万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，他思绪很乱。

他想去接孙女，但他还是留了下来。

这才开学第二天。

孙女可能在哭，可能有老师在哄她，他现在应该出现在孙女身边。

可他还是留了下来。

他想要对眼前这小小的凹痕视而不见，哪怕这小小的凹痕可能会造成巨大的灾难。

他想要走。

但他不能走。

毕竟可能会造成巨大的灾难，虽然只是可能。

他想到他那在其他城市的儿子儿媳，心头泛起一丝像埋怨又不像埋怨的情绪。

老万手上的动作没有停，思绪却不能不停。

要是留有老师的电话就好了。

四

时间不知过了多久，但老万能感觉过了很久。

终于，老万长出一口气，起身，把工具往包里胡乱一收，匆匆忙忙地走出厨房。

再次拒绝了主人手中的水，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。

这时，“吱”地一声，房门开了。

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，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。

老万认识这个女孩，也认识这个女人。

老万开口：“囡囡！”

顿了顿，看向年轻女人。

“王老师”。